| 再会南翔记 |
| 发表日期:2025-05-14 07:52:51 |
◎黄哲贤
一
好像许多谜友的相约，许多谜会的再续，都是从前一年的离别之际，主办方在颁奖仪式或欢送晚宴上的一声“明年再会”开始。接下来的日子里，惯例地会有谜友偶而念起将办的新赛，有谜友每隔一阵子便一打探赛会举办的确切日期，有谜友随着赛会迫近，殷殷询问着其他谜友有无受邀、何时到会，借以推算相聚的钟点。也有我在第五届南翔杯的欢送晚宴上，听着戴英獒老师朗声的一句“我们明年五一再会”，起立碰杯之间，就把思绪拉得这样长。南翔倒像是不肯让我们多想，五一举办的赛，一月六号就发布了一号公告，宣布了比赛时间与赛制；三月初开放组队，谜友们互相问着参赛意愿，十分热闹。问了师父林清富老师和薛道达老师，都说因为工作太忙无暇备赛，幸好吕芸萍老师和学弟黄艺楚欣然愿往，23年平望杯没能在现场成功完赛的三个人终于重组，在队伍群里兴奋地讨论着这次一定要补上一年半前忘拍的合影，并且和随后进群的个人嘉宾东晓互相提醒着各种赛前的注意事项、共同商量着搭乘来回动车的班次。四月初报名截止后，组委会公告多了起来，天牛波波也偶来私聊，从队伍人员、信息填报聊到晚餐座位、列车到点，时间在一段闲话到下一段闲话之间过得飞快。似乎只是聊着聊着，波波就说已到了南翔，而我正打点着行装，准备五一一早的出发；收到天牛下一条私聊的时候，我也已经在酒店房间放下行李，点开对话框回复了一句：“嗯，我们到啦。”
二
久别之后的再会，在故地的每一个新的发现，都是新的吸引。大巴开往会场的一路，街道上的设施都以明黄淡绿藏蓝为主，在阳光融融、树吐新翠的春季显得那么清新明净；走进上师大附属嘉定小学的校园，校园花圃里立着的一排小海豹雕塑或运动演奏、或比心敬礼，眼睛圆圆，十分可爱。举起手机拍照的一刻，忽然想起去年似乎也是同样地站在这里，被可爱得移不开步。不过无妨，重新发现的那一刻，新事旧事都是一样可爱。再次来到南翔杯，在同样的赛程安排下，如同把经历过的赛事读档重走一遍。熟门熟路地赶在开幕式前与天牛、与石狮队拍好了合影，熟门熟路地在会场入口处取到主办方放置的矿泉水，熟门熟路地在揭阳队旁边空位坐下，但也少不得要在开幕式大合影之后走上台去，和队友共同面对并不熟稔的海派灯谜。
久不摸铃，很是手涩。第一轮集体抢答20题下来，不是手慢一着抢答失败，就是直坐到谜题开底，还对着谜底感叹思路的难以捉摸。即使第二轮五道集体共答艰难啃下4题，全队寄予厚望的40分加分也只是让队伍从倒数第一回升到倒数第二名。个人对位轮之前，望着走下赛台的吕老师和艺楚，无意识地说了句“再见了两位”，眼前只剩下一方显示屏、一个为了提神泡着茶包的水杯、一只把着铃的左手、和一个手脑俱慢的我。A队员抢答轮开始，又是第一轮状态的新循环。直到第7题“自打一来就成旁观者（调料，2字）酱油”终于抢到，定了定神，把随后的第8、第9、第10题一一拿下，听见主持的戴老师接连报着“连中两元”“连中三元”“连中四元”，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。靠着新得的40分，石狮队终于从最末来到了实时第三。大概比赛进行到了使人投入的阶段，队友们同样一扫低迷、状态回归。艺楚面对不知道的底材依然敢抢敢拼，压哨猜中“丁力”，吕老师更是在C队员抢答轮勇夺30分，每在思索之间听见她答出正底，都既惊且喜、既喜且佩。五轮结束返回赛台，吕老师朝我们感慨道“其实猜海派的谜，还真的挺有意思的”，艺楚和我深以为然。集体抢答和风险题之后，石狮队与上海队平分加赛。加赛题“编年、纪传、国别（科幻小说，2字）”才亮出，一阵拍铃的乱响之后，上海队率先抢答成功，并且在我们的惊呼声中答出“三体”加分。仅仅0.09秒之差，石狮队就以250分列在第四，结束了团体电控的较量。选手下场时上海队的微风笑说“对不起啊哲贤，加赛题把你们挤到铜奖了……”可是想想微风在风险题第二轮以秒杀之姿独中“夏倍上校”，想想冠亚军澄海揭阳在团体赛全程的迅猛抢答，又怎么会觉得和他们对决得了第四、成了铜奖就是不好呢。
离开会场，和吕老师艺楚在校园的回廊走着，遗憾挂在嘴边，压得嘴角垂垂，不开又欲开。每个人都想说些责怪自己的话，但一张口就会立刻被拦下来，也许贡献过拼尽全力的临场发挥，就不必要感到有愧。最后吕老师说：“要怪就怪我和哲贤的房间号——早知道250是加赛会输的意思，我们应该强烈要求从8250换到8251啊！”这时天牛赶上我们，四个人继续往食堂走去。讨论着中午的个人笔猜赛有无希望突围，和大家互说了加油，却因为不擅笔猜怎么也提不起信心。哪怕在笔猜答题相当顺利的间隙，也会偶尔冒出紧张的念头，怕自己会的大家都能答对，更怕自己因为答不出那几道谜目眼生的谜题折戟淘汰。答题中不断传来窗外已交卷谜友的声音，听不清说的什么，只感到对话间语气轻松，透着愉悦；看着卷子上空白的五六题、表盘上最后的十分钟，只想早早交了卷，索性投奔了这份轻松愉悦而去。
三
内部会猜结束后个人电控入围名单公布，听到身边谜友们都说我笔猜头名，想着放榜前大概是表达了不少感觉会被淘汰的焦虑，有些不好意思；在东晓手机上仔细看了入围名单，赛前怕碰上的强手们居然一个不少、全部在列，立刻倒吸了口凉气。来不及为第一次拿到现场谜会笔猜第一喜悦，想也知道，接下来的个人电控赛，必定是一场硬仗。以本能作出的预判果然不差。猜中试铃题“上海欢迎您（称谓，3字）申请人”之后，接下来十几题多是茫然看着屏幕，在开底的短暂时间试图理解猜射思路，少数猜中的题目也抢在陈煜波波壮炮等手快谜友后头，前20题仅有第16题猜中加分，随着他们答题的声音小声念着谜底，有些无奈，又不敢早早气馁。还好20题后第一次亮出得分榜，发现全场除波波辰阳大幅领先之外，其他选手分差都在20分之内，110分的实时得分还能暂排在并列第五名。如果能够保证自己平心静气、稳健加分，也许未必会惨淡收场。不知是改变心态真的起了作用，还是偶尔也会遇见擅长的谜题，赛题近半，接连中了第25、27、30三题，半场亮分时已经前进到实时第三。说来也巧，从这几题开始，我、辰阳和陈煜的实时排名一直紧贴不离，即使30题以后我重新来到了对题茫然、开底现学、抢答失败、手慢无奈的状态，在即将掉队时又抢到了第43题“京东外卖”，重新跟上了他们的进度——像平望9个人电控赛的重现。猜不出和抢不到的时间里，也会为难题被他人解出感到惊讶和兴奋。发现辰阳作为本土选手，对本土的特色扣合极有心得，几道上海风味的扣合都是由他猜中；发现潮汕选手们面对海派灯谜，也依然脑快手快，丝毫不惧。发现天牛猜中的“粉末堆为氯石灰（新电视剧，2字）漂白”和“谁是一根筋？（数学名词，2字）X轴”都是我全无思路的题目，想起去年一场团体赛的间隙，大家在台下试猜队友的对位赛题，常常是他猜中我完全不会的、我猜中他并不知道的，甚至同一条谜的四字谜底，他猜到其中两个字，我同时猜出的就只会有另外的两个字，互补得惊人。虽然不属同地，却很希望能有机缘当一回队友。赛近尾声，终于又猜到63题“呈书乞求先开拨（乒乓球术语，3字）吃发球”和68题“到湖东赏月，看花漫无边（国乒女选手，2字）蒯曼”，与辰阳并列实时第三。关键时刻，辰阳再次复制了平望9个人赛最末的神勇状态，连中最后两题，我也就再一次列在辰阳之后，以第四名结束了个人电控赛。
颁奖结束才过四点，和要进市区看望女儿的吕老师道别，一群人回到酒店，在波波加号的房间里喝起茶来。间或有人出出进进，喝上一杯茶，就坐下闲闲地叙话，过去一天的事被不厌其烦地频频说起，说台前幕后的趣闻，说赛会中途的游玩，说比赛回程的计划，也说参赛选手的发挥，谜会之中的种种，因此在耳旁和脑中远远近近地热闹着，凡有新的事被提起，就能使记忆更饱满一些。在某个时刻，我转头对波波说：“如果有观众看到我们的比赛，大概会觉得挺精彩吧？”
四
第二天早上八点，早餐饭堂已经极少见到谜友，只有刘茂业老师和戴老师在餐厅入口处的桌子对坐吃着。吃饭中隐隐约约地听到回放昨天比赛的声音，是戴老师依然在复盘昨天自己的主持，也以比赛主办方的角度看着比赛的细况。昨天晚餐后在波波加号房间谈天、夜半在潮汕排档消夜，戴老师嘴里都念着赛事保障的好坏、主持中临场反应的得失，赛场上那么潇洒松弛，下了场却是立刻查看赛事回放，一题一题地自我检视，无比投入，极尽认真。想到主持内部会猜的00后谜友杨业潘与在场许多谜友明明都是初次见面，内部会猜中却能非常准确地喊出各位猜中谜友的名字，赛后问他怎么做到的，他说：“我提前记了所有人的脸啊”，一旁的00后谜友补充“他做了很多准备的！”主办方对待赛会工作之细致，对作为参赛人员的我和主持过一些赛事、辅助过一些赛务工作的我都是很大的震撼。
吃过早餐，朝南翔老街慢慢踱去。离会日难得天晴，一路经过的仍是明黄淡绿藏蓝点缀的明快街道，老街门口的巨大萌芽熊也是嫩绿，怀抱着小笼包，和满街的五彩灯笼一同迎人。老街入口不远就是檀园，园内游人尚稀，各样的花儿倒不偷闲，朱朱紫紫地大开着，在路边窗前压斜了花枝，准备好了引人走近、惹人注目、领人循着花踪慢慢观瞧。走过了假山亭台，走遍了窄路长廊，看见空屋里的花窗玻璃映着竹丛幽幽的碧色，透着渐渐金亮的日色，轻风拍着未关严的木门，小小的吱呀声里，满眼浮光摇曳，便胜过一切房屋内的陈设。走出檀园，老街的商铺陆续开张，游人在沿街的店里买了小食饮料，就向景区和店家们布置的打卡点簇拥而去。临走前在蜜雪冰城买了草莓奶昔边走边喝，杯子的塑封上是雪王挥着折扇，路过江南的粉墙绿树，也随着我的步子穿过小镇新旧相间的街道。道旁是渐远渐浓的成行绿荫，绿荫道的尽头，是古猗园的大门在望。不同于去年十月离会日的雨中萧索，晴天的古猗园满是消闲的市民。长亭边有穿着白衬衫学拉小提琴曲《梁祝》的伯伯，亭子拐角的叔叔拖来音箱，举起话筒唱着苏联歌曲；中年的夫妇在茶馆点了茶和点心边饮边聊，年轻的妈妈带着衣着鲜亮的孩子，在园区的置景前拍照、在游乐设施区玩耍、在路旁小心地摸一摸青石上站立的大猫。猫儿体肥毛亮、气定神闲，听见新鲜的响动，就伸长脖颈望去，望向草地上跳起新疆舞的老知青、戏台上排演沪剧的爷叔阿姨，望向弦乐阵阵的不系舟，屋里的人们伴着弦子唱《芦花》。站在屋外，跟着唱完最后一句“莫忘故乡秋光好，早戴红花报春晖”，退房的最后时限已经迫近。朝古猗园挥挥手，多亏有再会，才能感受到它作为古建景区少有的生活气息与可爱温馨，也许还要有许多再一次、又再一次的相会，古猗园乃至整个南翔的许多美好，才能容我慢慢地看过。
退了房间，和在酒店休息的艺楚会合，午饭后就打车往动车站去，吕老师也结束了探亲，三个人在动车上重新坐在一起。从后往前整理着三天来拍的照片，给吕老师看了园林里盛开的美丽花朵、草地上飞扬的新疆舞裙、老街上如故的盏盏彩灯、檀园里无人的幽静场景，想赶在遗忘之前，把所见所闻的新鲜事说出来。话到尽时，艺楚问：“上届南翔杯是去年十月，这届南翔杯是今年五月，那下届南翔杯会在什么时候呢？”我想起欢送晚宴上，戴老师同样是举着酒杯，对大家朗声说出了那句“我们明年再会”，身后屏幕静音播放的歌曲MV，恰恰是《人生何处不相逢》。在这句再会说出的一刻，字幕或许正划过那句“某月某日也许再可跟你，共聚重拾往事”；下一次遇到这首歌，会想到赛前悄悄的盼望，会想着赛时谜友的相聚，会想念小镇五月的红花，会想要在再遇这首歌时，仍在赴一场亲切而全新的再会。
（原载《石狮灯谜》公众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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